3E中文网 > 都市言情 > 佳偶天成 > 第五大章
    去,把手一拍,其中一人低声道:“大僧侣,他走了。”

    隔一会儿,一个轻浮的声音小声响起,还有点怯生生的:“……真走了?”

    两人用力点头。

    被白雪掩埋的尸体忽然一颤,紧跟着“嚓”一声变作几块碎石,石头下是他挖的一个dong,大僧侣正蹲在dong里长吁短叹:“差一点就死掉……还好,狐狸是会打dong的……”

    真庆幸自己是个狐狸,不是白兔灰狼什么的,不然他这条小命今天就丢这里了。

    “郦朝央都被你咒住,你还怕那个将军?他还未成完美战鬼吧?”

    大僧侣心有余悸地摇头:“郦朝央是出其不意,杀手锏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再用,人家有了准备,就不灵了。”

    那将军看着像个木头似的,没想到贼j贼j,猜到是他对付的郦朝央,这次连面都没出,躲在林子里直接甩长鞭,他就算全身上下都能放咒法,看不到他也是没辙。

    “接下来怎么办?听族里长老的意思,还打算继续用这种暗杀的法子对付战鬼一族。你回去领命吗?”

    大僧侣嗤笑:“暗杀只能用一次,再用就是傻子。我才不去。”

    “那你怎么办?以后也不能出现在战鬼族面前,否则还会被追杀吧?你何必多事把人送到皇陵。”

    他想了想,抬头望向暗沉的天空,忽然一笑:“不送过来,怎么能单独和战鬼将军见上一面……我们去更南边的地方——族里长老迟早也会被迫迁族到那里。我先安家立户。”

    “……你打算自己先逃命?”

    “逃命什么的太难听,我是热爱和平厌恶斗争的好人。这次挑衅战鬼,必然没好结果,我等着长老们卝滚niao流回来和我哭诉委屈,顺便佩服一下我的先见之明。”

    反正他之前劝过很多次,长老们都当做卝一样忽视,卝着他来对付郦朝央。他听话过来对付了。按理说,一般人中了那个咒法是必死的,但,完美的战鬼会不会真的死掉,这种行为会不会激怒战鬼一族惹来更大的屠戮,他就懒得管了。

    “……你其实就是想自己先逃命吧?”

    “你们看我像那种人吗?”

    大僧侣从dong里跳起来,大义凛然地拍拍衣服,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逃命去。

    四年后的团聚(二)

    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和死,而是我就在你身边,你却不知我爱你——

    眉山君记不得自己是从那本书上念到这段十分有才的话了,当时只觉被击中心窝,眼泪哗一声打湿衣襟。

    上次凭着一腔少有的激情,他冲去皇陵,想要和心爱的姑娘私奔,y差y错之下,又一次错过,他彻底失去了勇气,连崭新的各类八卦也不想管,成ri只窝在眉山居里流眼泪喝酒,醉生梦死。

    刚巧那ri傅九云和甄洪生两人一道来探望他,守门的灵鬼把他俩领到莲花池旁,一脸嫌弃地指着池里被薄冰冻起来的某个邋遢男人,道:“他把自己缩在池子里冻了四五天,二位姑且一观吧。”

    甄洪生好笑地捂住嘴,傅九云折了一gen树枝,蹲在池边轻轻捅池中人的鼻孔,一面愕然:“好像是死硬了。”

    “喀”,薄冰裂开,披头散发的眉山君一把抓住树枝,有气无力:“别管我……我要小湄……小湄……”

    “小湄?”傅九云隐约觉着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名字,一时偏又想不起来。

    “就是辛邪庄的那个小姑娘。”甄洪生好心解释。

    “哦,是那个小美人。”傅九云恍然大悟,冲眉山君竖起大拇指,“你倒是有些眼光,她确然十分美貌。既然喜欢,怎么不去追?”

    这句问话又刺中眉山君的隐痛,他发出一声痛楚的哽咽,钻进池底,咕噜噜滚上来一串泡泡。

    甄洪生继续好心解释:“她已经嫁人了——嫁的是个战鬼。”

    傅九云了然一笑,一手探进袖子里,朝池里那颓废人影说道:“眉山,你起来,我送你个好东西。”

    眉山君探出一张脸,没有神采的双眼好似死鱼眼,定定望着他。

    一张柔软的纸被取出,展开,送到他眼前——

    死鱼眼霎时放设出惊人的光芒!

    “小湄!”

    他猛然扑将过来,结果被池底的淤泥一滑,摔了个狗□。

    那张纸上赫然画着一位活se生香的大美人,笑靥娇痴无邪,双眼明亮而又充满自信,身量修长,容姿端华,活脱脱是个十八九岁版本的辛湄!

    傅九云怜悯地看着他,声音出奇温柔:“眉山,作为朋友,我可以帮你,帮你——睹物思人。这张小像就送给你吧。”

    眉山君跳出莲花池,甄洪生长袖一挥,他满身的水和薄冰顷刻间消失,连滚带爬地抢过那张小像,恨不得撕开胸膛塞心脏里。

    “且让他睹物思人去,狐狸,我们喝酒。这次我带了一车名为‘醉生梦死’的好酒。”

    傅九云衣袂翩翩姿态潇洒,笑吟吟地带着甄洪生进屋喝酒。眉山君急得大吼:“等着!我也要!傅九云!死狐狸!你们不许独吞!”

    甄洪生只是笑:“你不念着小湄了?”

    眉山君把辛湄的小像小心翼翼折好,贴身放在心口附近:“有这个也算是安慰。”

    总比成ri对着空气发呆来得好。

    他三人平ri难得能聚在一处喝酒,傅九云带来满满一车的醉生梦死,一个上午便被喝得只剩几坛了。

    其时三人正说着话,门口忽有灵鬼惊惶失措地跑进来,大叫:“主子!那个战鬼将军又……”

    眉山君“咻”一声丢了酒杯,一头钻桌子下,死也不出来。

    灵鬼跑到跟前,鄙夷地看着他:“……那个战鬼将军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眉山君衣冠楚楚从桌下钻出来,端庄一笑:“我只是捡酒杯。”

    灵鬼丢下信,切了一声,抠着鼻孔跑走。

    眉山君面红耳赤地打开信,这次陆千乔查的不是人,而是几样十分罕见的药草,刚巧他都知道生在何处,立即便提笔写了回信,叫灵鬼送出去。

    甄洪生不知想起什么,笑道:“说到这个战鬼将军,上两个月见他一次,凶神恶煞,我以为不好。辛邪庄的那个姑娘我曾看过手相,他二人的缘分,也就到变身那段了,我那时还以为将军变身后会杀掉那姑娘,想不到……果然还是玉清仙人眼睛毒一些,这姑娘的克夫命把战鬼将军的命给克住了,他搞得如今一眼红一眼黑,和混血猫似的。”

    眉山君只听到他说缘分断在变身那句上,一时难耐激动,死死攥住他的衣襟:“你是说真的?!他俩以后没缘分了?”

    甄洪生转着眼珠子看他:“话也不是这么说……天命这东西也未必可信……”

    “你就说是不是真没缘分了!”大吼。

    甄洪生微微一笑:“是啊,当时看手相是如此……眉山,我看那个姑娘未必讨厌你,你什么也不告诉她,只管躲着自己哭,那又算什么?”

    “好兄弟!”眉山君感动得热泪盈眶,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你的鼓励!我这就去!”

    傅九云抬眼,望着他一溜烟跑到门口,骑上小仙鹤满面红光地飞走,他不由再回头看看甄洪生,眨眨眼。

    甄洪生笑吟吟地拿了最后两坛酒,一人一坛,道:“少一个人喝酒就够分了。”

    傅九云点点头,笑容可掬:“你这狐狸——不是好东西。”

    早上陆千乔托人送了一封信放在云雾阵外,说二月初三要回来,住两天再走。算算ri子,二月初三就在明天,辛湄忙不迭写了满满两张纸的单子,胶给斯兰,要他去外面采办。

    辛雄一觉睡起,便见自家女儿提一桶水,拎着块抹布,再夹一gen大扫把,东擦擦西抹抹,春风满面还外加哼着小曲。

    他眼睛登时一亮:“乖宝,是姑爷要回来了吗?”

    他来皇陵一住就是一个月,这里风景好,ri子悠闲,每ri还有女儿亲手给做美味佳肴,比辛邪庄快活不知多少倍,他都快不想回去了。唯一遗憾的就是姑爷不在家,不过想想,他身为将军应当有很多仗要打,男儿志在四方,成ri窝家里那是老头子。眼下他终于要回来,岳父很欣慰。

    “爹你随便找地方玩,我把屋子打扫打扫。”

    辛湄把老爹推出门,哗一声将一桶水泼地上,用大扫把使劲刷。

    辛雄摸着胡子走出去,没两步便见桃果果和他弟弟嬉笑打闹地奔过来,弟弟背上一双黄澄澄的鸡翅膀,一见着他立即收回去了。

    路过莲花池,映莲姑娘半截身子变成莲花,正扎进池水里伸懒腰,他刚靠近,她整个人就神态自然地靠在池边坐着,还跷起二郎腿,仿佛方才那半截莲花是个幻觉。

    继续路过赵官人的小山dong,他正木然站在dong口仰头看天——据说是等待灵感的神明光临,一截细细的老鼠尾巴从衣服里伸出来,像拐杖似的撑在地上,时不时还挠挠头发抠抠鼻孔什么的。

    一见辛雄走来,老鼠尾巴瞬间消失,赵官人拍拍衣服,给他行礼:“辛老板,你早。”

    辛雄含笑还礼,一路走着,走上高台,悠哉悠哉点了一袋烟,抽一口,快活似神仙。

    为了姑爷,他们装人装得蛮辛苦,他也不好意思拆穿。妖比人还有情,在这个年代,也算稀奇了。

    斯兰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大包小包一堆东西,还拽进来一个人。一个仙人。

    辛湄听见动静,从厨房里探脑袋张望,便见眉山君难得没有痛哭流涕大呼小叫,反而是镇定自若甚至带着些老梅似的孤傲环视四周,脸上表情是志在必得的得意洋洋。

    “眉山大人,你来玩啊?”她好心招呼。

    他面上一喜,立即跑到近前,张口想说话,忽又扭头,后面一群拉长耳朵想偷听的小妖怪们立即如鸟兽散。

    “小湄,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眉山君第一次大胆地拉起她柔软的小手,如置身云端一般,脚不沾地把她拽到风景美丽的神道附近。

    神道的樱花已经露出点点浅红,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开花,温暖的春天即将到来。

    眉山君望着辛湄白皙美丽的脸,结结巴巴开口:“小、小湄,我我我我是仙人,可以活很长很长时间……那个,也不在乎俗世间的嫁娶……所以你你你就算嫁人,我我我也不怕……”

    辛湄茫然看着他:“眉山大人……”

    他的声音那么小,还结结巴巴叽里咕噜,能听清才有鬼。

    “你你你和战鬼将军之间……已经没有缘分了……所以所以……”

    “什么什么缘分?”

    不能再犹豫和懦弱了,眉山!把你的心情、所有的一切,都大大方方说出来吧!是的,喜欢她没什么可耻的!不说出来,成ri粘粘糊糊才是可耻!

    说出来说出来!

    眉山君心情澎湃地凝视她,大声道:“小湄!我我我我喜欢你!”

    ……她怎么没反应?

    他努力收拾一下因为过于激动而涣散的视线,这才发觉她瞪圆了眼睛全神贯注望着他身后。下意识转身,对上一双没有表情的一黑一红的眼。

    噗通,咔嚓……好像是他的小心脏从万丈高空摔落的声音。

    辛湄突然跳起来,飞快扑过去,一头撞进那人怀里,使劲叫:“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吗?我的饭菜还没做好!我……”

    陆千乔将她抱起,轻轻拍着她的背,淡淡瞥一眼面如死灰的眉山君,道:“……回来的似乎正是时候。”

    那一眼、那一眼……他绝对不会再猜错!这次将军绝对是把他当做情敌来对待!绝对没错了!

    辛湄抱着陆千乔的脑袋,使劲亲了几下,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八卦仙人,她随便招了招手:“眉山大人今天留下来吃饭吧。”

    陆千乔居高临下看他一眼,道:“……你不用客气。”

    ……他不想吃饭,再也不想了……他只想化作青灰,消散在这悲摧的天地间……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在你身边,你却不知我爱你。而是……我鼓足勇气说了我爱你,你和情敌却把我当空气!

    四年后的团聚(三)

    结果那天眉山君还是没留下吃饭,如同毫不起眼的出场一样,他不知在什么时候又毫不起眼地走了,挥一挥袖子,不带走一片云彩。

    没人有空关怀他,陆千乔提前一天回来,让皇陵里热闹得天翻地覆。辛湄抖擞j神,共做了豆腐将军、豆腐辛湄、豆腐辛雄、豆腐赵官人等等七八只豆腐雕塑,一时间筷子满天飞,个个眼明手快心狠手辣,夹了自己的脑袋送到将军碗里。

    辛雄高兴得太过,又喝多了,被桃果果和他弟弟连拽带拖地送回客房睡觉。但凡有些眼se的妖怪,也纷纷悄无声息地告退,给他小夫妻俩留下独处的地方来,唯独赵官人打着饱嗝挨到近前,从怀里取出改写了几百遍的怨偶天成下部,非要念给他俩听。

    “将军,姑娘,gen据你俩新近的遭遇,我又把后面重新润se修改了。小湄在洒泪离开千乔将军之后,遇见风姿绰约的天神僧侣,僧侣对她一见钟情从此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咚”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赵官人一头扑倒在地,鼠事不省。

    辛湄把手里的凶器——一只木桶,随手丢在地上,对着默然的陆千乔微微一笑:“走,我们回房去。”

    房里早有细心的小妖怪们从浴池里打好热水,陆千乔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拧好热乎乎的巾子,然后过来替他擦脸擦手。

    “陆千乔,你是不是又忙得没时间吃饭睡觉?”

    辛湄捧着他的脑袋,左看右看,他又黑瘦了一圈,眼睛下面隐隐带着黑se,显见是没休息好的症状。想来他原本是打算明天回来,又心心念念舍不得,索xg连夜赶路,可以提前一天与她团聚。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下次一定注意。”

    辛湄铺好床,拍了拍松软的被子:“你现在就应当注意,睡觉吧。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窗外天se还很亮,她合上月dong窗,再拉好窗帘,回头一看,这位千里迢迢赶回家的将军却不肯睡,合着中衣披着头发坐在床头盯着她看。

    “不睡吗?”她问。

    陆千乔暗咳一声,有些赧然地别过脸,低声道:“你……要不要一起?”

    呃,原来还是舍不得她。

    辛湄脱了外衣,一脚踢掉鞋子,跳上床钻进他怀里:“过来,一起睡。”

    她身上有一种令人怀念而沉迷的味道,不是那种意乱情迷的体香,也不是喧嚣的油烟气。说不上是怎样,可是一抱在怀里便觉得安心而舒坦,狂躁的战鬼之血渐渐平息,在外的所有致命尖刺都被收进鞘里。

    每一次都令他感到陌生、怀念、欣喜、温馨。

    “陆千乔,你们族里究竟有什么事?也要天天打仗吗?”

    虽然知道他回族里有要紧事,但具体是啥事,她完全不知道,陆千乔也从来不和她说这些腥风血雨的东西。不过一次见他比一次憔悴,她还是蛮心疼的。

    “嗯……天天打仗,比给琼国皇帝当将军忙多了。”

    做骠骑将军,要对付的只是普通人,回到族里,对付的是整个比他们族群繁荣得多的有狐一族,加上郦朝央至今未醒,他忙得不可开胶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仗什么时候能打完?”

    再不赶紧打完,她怕陆千乔就要被折腾成人gan了。

    他想了想:“……应该快了。”

    当ri他在皇陵外狙杀大僧侣,临死前他丢下两个字:“解咒。”其后他在他破碎的尸体上找到了一颗蜡丸,里面裹着纸条,上面写着各类闻所未闻的药草以及动物的皮毛角筋内脏之类,最后还留了两句话:【你太不优雅了!后会无期!】

    他立即知道,那只狡猾的狐狸定是寻了个空隙遁逃了,纸条上所写的,兴许正是破解郦朝央所中咒法之关键。

    摸不透这位大僧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稍有点脑子的人,在诛杀完美战鬼之后,都晓得找个隐i的地方躲好,绝不会大摇大摆出来晃,甚至亲自将辛雄从有狐一族看守的辛邪庄里送至皇陵。这种多此一举,简直、简直就像是专门过来见他,顺便送上解咒方法一样。

    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解咒方法是真的,郦朝央苏醒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有狐一族的事情也会很快了结。

    辛湄的脸凑过来,瞪圆眼睛问他:“很快是多快?半年?一年?”

    他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我想……五年之内一定可以解决。”

    她的脸瞬间垮了:“五年啊……五年后我都是二十多岁的老太婆了。”

    ……在她心里,二十多岁已经可以称之为“老”了么?在战鬼一族,五十岁还可以继续嫁娶生子的也是大把。二十五岁,即将二十六岁的战鬼将军感到很郁闷,这感觉就像是个年轻漂亮的妻子指着他的鼻子大吼“你这糟老头!”一样不爽。

    陆千乔觉着有必要证明一下自己还处于年轻力壮的巅峰,他伸出年轻有力的爪子,对着怀里乱扭的柔软身体,摸之揉之,抱之抚之,热血沸腾之余,还不忘低下那颗年轻俊俏的头颅,要给她一个充满年轻勃发热情的亲吻。

    嘴唇没有捕捉到熟悉的柔软,反倒是贴在一块粗糙而冰冷的东西上,他愕然缩头,定睛一看,才发现辛湄怪笑着把久违的同心镜捧在两人之间,难不成……她一直把镜子藏在床上?

    “来来,先解决我的疑惑。”

    辛湄把同心镜举高,上回在长庚关没照出影子来,她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好容易等到他回家,她一定要照个够。

    同心镜粗糙的镜面还是久久没有反应,辛湄不耐烦地拍它一巴掌:“坏了吧?”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xg急?同心镜泪流满面,片刻后,镜面突然漾起一圈水波状的涟漪,细碎的光点如飞舞的萤火虫,在镜面中摇曳。

    辛湄大喜:“啊!出来了!”

    可那些光点只是飞舞不休,再不像曾经那样很快出现两人深情相拥的模样来。辛湄屏息等了很久,镜面忽然一黑,紧跟着里面只映出她一个人,双目紧紧闭着,神态安详,像是正在酣睡。

    镜中辛湄的双手被一团黑云笼着……或者说,她整个身体都被浓黑的云雾笼罩和拥抱住。人形的黑云,还有两只血红的眼在闪烁。这画面实在可怕得令人毛骨悚然。

    辛湄惊疑不定地看看镜子,再抬头看看陆千乔,他的神情很平静,声音很低:“别怕……我已经不算普通人,同心镜映不出,很正常。”

    不算普通人?

    她摸向他的面颊,触手温软,吐息细微,一绺头发还落在额前,她轻轻捻开——他哪里有特殊的地方?gen本只是个普通的、有点面瘫、外加寡言少语的男人。

    “过来,”她直接把同心镜扔到床下,双臂张开,抱紧他的脑袋,“我们睡觉,晚上给你做鸭血汤。”

    他闭上眼,沉溺在她好闻的味道里,不想自拔。

    同心镜在地上一闪,镜中辛湄笑了笑,人形黑云的血se双目缓缓合上,画面转瞬即逝。

    他和她两个人,早已不需要同心镜来证明什么,曾经纠结在这个问题上的她,真无聊。

    “……明天把这破镜子卖掉吧……估计还能赚个几两银子。”

    辛湄睡意朦胧地呢喃。

    同心镜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眼泪逆流成河。

    五月,丁香花开,一向忙碌的陆千乔难得没在族里四处奔波,为各支派遣出去的战鬼们筹划如何将狡兔三窟的有狐一族找出来。

    他人在几十里之外的城镇上,正面对珠宝斋老板端出的一盒手镯挑来挑去。

    那个纯金的虾须镯很玲珑,会不会适合她雪白的手腕?不不,黄金太俗气,还是换一个。

    这只羊脂白玉的很j致,可玉质不纯,白璧微瑕的遗憾怎能送给她?

    镶嵌了明珠的挺漂亮,但她那么好动,万一把明珠给磕掉了,肯定又要难过几天。

    ……

    将军很为难,老板很郁闷。

    五月初三是辛湄的十七岁生辰,他人时常在外,没办法多陪她,便听从郦闫的建议,决心买个东西送她。虽然郦闫说,他做个人偶可能辛湄会更喜欢,但一来他实在没时间,二来送人偶什么的,好像太廉价了……

    陆千乔挑了足有半个时辰,最后摇摇头:“……手镯算了,拿簪子过来看看。”

    老板流着眼泪收了盒子,这位客人太难缠,几个时辰前就在店里磨蹭了,一会儿看项链一会儿看耳坠,却没一个满意的。要不是看他长了一只血红的眼,一付很不好惹的样子,他早就叫伙计把人赶出去了。

    两盒j挑细选过的最新式样的簪子被捧出来,点翠穿花掐丝之类应有尽有。

    陆千乔粗粗一看,忽觉眼前一亮,轻轻捻起一支紫晶的发簪。簪身打造的式样与制作的j致姑且不说,那紫晶通体莹润透明,不见半点杂质裂痕,方是最上品的。

    对了,上个月回去,辛湄好像刚做了一件新衣,正是这种浅浅的紫se,再配上这gen发簪,她一定很喜欢……

    陆千乔正要掏钱,忽听门外烈云骅长嘶一声,紧跟着郦闵飞奔而入,满面惊惶之se在见到他之后终于消失了。

    “少爷!”他大步走来,正要说话,忽然又瞥了一眼在旁边翘首等钱的老板,老板被他两只血红的眼吓得连滚带爬,尖叫着冲进后屋,死也不敢出来。

    “什么事?”

    陆千乔取了两张银票丢在桌上,将那gen紫晶簪小心包好,放进怀中。

    郦闵定了定神,方道:“是夫人!夫人她、她好像快醒了!”

    四年后的团聚(完)

    确切来说,郦朝央是“快醒”,但还没有真正醒来。

    按照大僧侣提供的解药配方,上面有无数药草陆千乔简直闻所未闻,还是问了眉山君才将之凑齐。把药草放在巨鼎中每ri熬制,再用药汁浸泡中咒之人——泡多久没人知道,皮糙r厚如战鬼郦朝央,这几个月都被泡得皮肤起皱发黄,药汁的那种黄。

    陆千乔赶到的时候,她正蜷缩在满缸药汁里皱眉呻吟,双眼紧紧闭着,面上神情千变万化。

    郦氏一族的战鬼们挤在屋里,眼睛也不敢眨,只管盯着她。

    这样子的郦朝央,也是很难见到的。

    她出身于战鬼中的贵族,自小xg子就严谨自律,寡于言笑。等二十五岁变身劫后,又成就了完美战鬼之身,更是连眉头也很少皱一下。有着丰富表情的郦朝央什么的,是件难以想象的事。

    她现在紧紧皱着眉头,像是在梦里遇见什么极难决断的事,片刻后,唇角忽然一扬,居然又笑了起来。

    甜蜜的笑。

    郦闵他们大气也不敢出。

    一块雪白的床单突然铺下,遮住了装满药汁的大缸。陆千乔弯腰倚在缸边,替她拨开额上黏黏的湿发,低声道:“都出去。”

    无论怎么不情愿,陆千乔毕竟是眼下族里最接近完美战鬼之身的人,对力量有着狂热崇拜的战鬼们绝不会反抗他的话,当下又一一走出屋子,把门轻轻合上。

    陆千乔端来一桶清水,替她把纠结粘腻的长发解开,细细搓洗,再用牛角梳笨拙地打通。

    她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悲戚,一会儿释然。

    是梦见了生命里最灿烂波折的那段时光?

    他对父母之间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很小的时候曾听人提起过,族里长辈对他二人的结合并不抱什么乐观态度。再后来就是她杀了陆景然,只身返回族内,摒绝一切脆弱的感情,他母子二人就此天各一方。

    或许……或许,她和陆景然也像他和辛湄那样,是有过一段甜美经历的。和他不同,十七岁的郦朝央在感情上直接又热烈,连后路也未曾考虑过,一心一意嫁给了喜欢的男人,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幸福。

    可惜琐碎的生活蹉跎了这种幸福,可能在她变身成完美战鬼,将陆景然杀死的那个瞬间,心里也是有着发泄般的解脱。她是输给了本能的杀意,所以余下的只有解脱后的空虚与隐约的后悔。

    所以,她才不愿自己的独子也走上同样的路?

    陆千乔用软布轻轻擦拭她湿漉漉的脸颊,忽觉她睫毛一颤,滚下两颗豆大的泪珠来,紧跟着,闭了近半年的那双眼,终于睁开了。

    他的动作停下。

    两双眼睛无声地胶着凝视。

    “千乔。”

    良久,郦朝央说话了,声音沙哑gan涩。她看着他,破天荒露出一个笑,有点伤感,还有点疲惫。

    “我梦见你父亲了。”

    陆千乔抓起她一绺湿发,继续梳:“……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有话要问我,他会等我。”

    她有些茫然地望着不知名的远方,迷惘地眨了眨眼。

    “再见到他,我很开心。”

    陆千乔愕然抬眼,开心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郦朝央在大缸里撑了一下,却虚弱得连站也站不起,他抬手一扶,却被她握住手腕,吩咐:“东边的那个红木大橱,右手边第三个抽屉,把里面的东西拿来。”

    他依言过去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只绛紫的锦盒,锦盒里封着两枚鸡卵大小的蜡丸,丸中隐隐有璀璨的金光流动,还带着一股幽幽的清香。

    他把蜡丸送过去,郦朝央却摇了摇头。

    “这是昔年最后一位天神留下的封赏……我郦氏一族代代供奉,只等留作最艰难困苦的时候才敢享用。当ri你变身未成,有狐一族又前来挑衅,我曾想服下一枚,以解困境。不过……幸好没有用它。”

    有个人还在忘川水边等着她,年年月月,岁岁朝朝,她不会用一段永恒的仙命来换他的等待,什么也不能让她换。

    “我的身体还需要休整几年方能恢复,千乔,这两枚丹丸我今ri正式传给你。我希望……你这一生也不会有机会用到它。”

    陆千乔低头笑了笑,将两枚丸药收进怀内:“我扶你起来。”

    郦朝央所中咒法极其狠毒霸道,加上又在药汁里泡了快半年,再强悍的身体也禁不住这种折腾,一两年之内只怕是恢复不了昔ri完美战鬼的风采。大僧侣应当是算过这点的吧?虽然没真正杀了她,但也等于把她拖住几年,给有狐一族喘息的机会,或者说,给两个族群各自冷静的机会。

    郦氏一族的人得知郦朝央醒了,自是一番欢天喜地,其他大族的战鬼也各有喜悦庆幸,将近来族里的肃杀之气冲淡不少。

    匆匆将身上粘腻的药汁洗gan净,郦朝央疲惫之极,很快又沉沉睡去。

    月亮爬上天顶,陆千乔坐在床边,一手搭在母亲的手腕上,随时注意她的脉息,另一手不由自主摸向怀内,将那gen包得好好的紫晶簪子取出来。

    明天就是五月初三,他只怕是回不去了,这gen簪子……注定无法在她生辰那天戴在她头上。

    ……

    将军有些郁闷,还有些愧疚。

    “叫郦闫送去皇陵。”

    榻上的郦朝央忽然开口,倒让他微微一惊。

    她闭着眼,神情平静,又道:“族里近来杀气甚重,不要叫那姑娘来。东西让郦闫送。”

    陆千乔犹豫了一瞬:“母亲……”

    “我不会阻止你什么,可是人在战场,心中还左右顾虑,必会被人钻了空子。千乔,我要你给我族五年的时间,至少等我恢复后,再回去。”

    他沉默了。

    “如果思念她,那就尽你所有的能力,把有狐一族的事情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没有后顾之忧,这才是男人。”

    依然沉默。

    “那个姑娘,会等着你。”

    是的,辛湄会等着他,他心里很明白。五年也好,十年也好,如果是她,一定二话不说坚定地等下去,等他回家。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总是让她等。

    可是,辛湄,我一定会回家。

    这世间,唯有你的所在,才是我的家。

    四年后,五月初三——

    又是一个五月初三,辛湄和平常一样,天还没亮就起了,从厨房捏一颗昨晚蒸下的r包子,一边烫得直吹气,一边爬上山坡例行眺望远方。

    如果陆千乔要回来,必然会走这条路,今天是她二十一岁生辰,他大概能回来吧?再不回来,她就真成老太婆了。

    前天郦闵过来给她送信外加送礼物——陆千乔每个月都会给她写信,还会附上一件礼物,有时是珍珠的耳坠,有时是海边贝壳串起的项链。记得有一次他不知杀了什么妖兽,听人说那种妖兽的肝脏吃了大有好处,硬是让郦闫两手捧着,血淋淋又千里迢迢给她送过来。

    结果那付肝脏在煮熟的过程中,散发出冲天的臭气,熏得皇陵里一群妖怪叫苦不迭,连郦闫都脸se发白地捂住鼻子,死也不肯吃。她勉为其难吃了一口,算是给陆千乔一个面子,剩下的挖个dong全埋了。

    前天郦闵送来的是一件粉se的罗裙,上面绣满了桃花,据说料子是什么千年难得一见的青蚕丝,除了轻薄华美之外,还会散发香气。

    他说:“少爷胶代了,趁着春光,穿上新衣,指不定他哪天就回来了。”

    辛湄皱眉:“什么叫指不定哪天就回来?”

    “这个我怎么知道,等少爷回来,你自己问他。”

    这可恶的男人,四年前她十七岁生辰,在山坡上gan等他一天,他都没来,只叫郦闫送了gen簪子,外加一封信,信上的措辞也生硬死板:【等我,五年内必回。】

    他就那么笃定她会等着?眼下过去四年了,他又玩这招扑朔迷离,指不定哪天就回来?

    “哦,那你回去替我告诉他,再不回来,指不定哪天我就找小白脸了。”

    郦闵完全不为所动:“皇陵里都是妖怪,没有小白脸。”

    辛湄有些怒:“郦闫算是小白脸吧?!下次叫他来!”

    郦闵依然很冷静:“他最近来不了,二十五岁变身劫到了。”

    这些年战鬼一族里年轻人们纷纷遭遇变身劫,前年是郦闵,他顺利过去了,虽然没像郦朝央那样变成完美战鬼,但身为纯血而度过变身劫的战鬼,可谓是一支强劲的战力。今年轮到郦闫,他也是纯血,估计变身问题不大。

    似乎正是因为近期不停有新晋战力加入,南边的有狐一族终于顶不住,撤离了居住数代的老本家,隐藏躲避战鬼们的追击。听说前段时间还有人写了求和信,不知是真是假。看郦闵郦闫他们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估计这两族的争端也快结束了。

    “对了,少爷还有生辰的礼物给你。”

    郦闵面无表情地把背后包裹里装着的一只半人高的木盒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是两只栩栩如生的人偶。一只披着甲胄,腰佩长鞭,威风凛凛。一只绾发罗裙,婉转如笑,手里还端着个豆腐雕的小人。

    “哎……”辛湄震惊了。

    这两只人偶……不就是她和陆千乔的缩小版么!眉毛眼睛鼻子……甚至连她那种笑嘻嘻什么也不在乎的神态都一模一样!

    “少爷说,这叫……这叫……”

    郦闵皱着眉头,很不耐烦说这些r麻话。

    “这叫‘佳偶天成’。”

    他的心在滴血,那个在战场上英明神武冷酷无情的少爷,你怎么能随口就说出这么r麻这么暧昧的话!

    辛湄把两只人偶抱起来,看看这个,再亲亲那个,笑得合不拢嘴,完全把方才要找小白脸的话丢到九霄云外了。

    “那你替我告诉他,就说——陆千乔,我想你想得好痛苦好痛苦,我的心每天都在下雨,只有你回来,我的心才会充满y光……”

    “停!”

    郦闵忍无可忍,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五个字以内的。”

    “哦,那告诉他,早点回家。”

    ……

    不知道郦闵有没有把这句话带到,辛湄照例在山坡上等了一个时辰,人影没见着半个,倒是殉葬坑那些厉鬼见到好几个。

    辰时过一刻,辛雄在山坡下冲她挥手:“小湄,来吃饭了!”

    他两年前就把辛邪庄的生意胶给几位徒弟,自己带着夫人的灵位搬来皇陵和女儿一起住,颐养天年,闲来无事,便教桃果果和他弟弟认字,帮斯兰种种菜,和赵官人探讨一下他的戏折子要怎么写才能引人入胜。

    不过辛湄觉着他最厉害的一点是,成天拉着映莲姑娘劝导人生道理,舌灿莲花,没理说成有理,居然把她说得考虑要嫁给北边那只成天来求婚的熊叔叔了。

    关于这个,辛雄很得意:“姑爷怎么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个美貌女妖成ri暗恋来暗恋去的,保不准要出什么事。乖宝你只管放心,爹帮你解决这些!”

    她爹真是个神奇的存在,活了二十一年,辛湄越发肯定这一点。

    “姑爷今年还是赶不上你的生辰?”

    吃饭的时候,辛雄随口问了一句。

    辛湄皱着眉头:“不知道,不过也不是第一次,无所谓了。”

    辛雄想了想:“乖宝,吃完饭,咱们给你娘上一炷香吧?”

    辛雄搬来皇陵之后,归花厅北面一个堆放杂物的房间就被他收拾成了摆放香炉灵位的小祠堂,每ri清水鲜花一炷香,辛雄从没停过。

    点了两支香,两人站在灵位前默念片刻,他突然开口:“你娘是个修仙门派的弟子,行侠仗义,四海为家,厉害的很。”

    辛湄一愣,虽然老爹时常在她面前说起娘怎么好怎么温柔,但从未说过她是做什么的。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娘就是个普通姑娘。

    “我们婚后,她也经常不能在家里,师门常有命令,她一去,短的有几个月,长的有几年。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每天只好在大门前点两只灯。绿水镇穷得很,夜里没人会在自家屋前点灯,不过你想,一片黑漆漆的,门前那两只灯就很显眼了。你娘看见灯,就不会认错路,就晓得我在家里等她。”

    辛湄眨眨眼睛,转身欲走:“那我到皇陵外点灯去。”

    “不是这个意思。”

    辛雄赶紧拉住她,擦了擦汗,他这个女儿,沟通起来真费劲。

    “两个人相处,总是要互相迁就一些的。你们都还年轻,姑爷又那么厉害,你娘若是像姑爷那么厉害,不要说四年,十四年我也会等。可惜她生你之前受了伤,你生下来,她却熬不过几月。但我和她婚后那么久,都过得很开心,没什么遗憾留下来,所以你也不要总是想着姑爷怎么还不回来,这样把自己的好ri子都想没了。他的家在这里,他肯定也是想早点回来的。你不要怪他。”

    辛湄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我要是怪他,都不会等着了。”

    辛雄得意地摸了摸胡须:“我家乖宝,已经是天下第二的好女人了。”

    “怎么不是天下第一?”

    “废话,第一是你娘。”

    上完香,赵官人把辛雄给拉走了,这些年怨偶天成的下部改了又改,始终没能改完。辛湄说要符合事实,辛雄说不喜欢狗血老梗,桃果果说想看打架,映莲要看发人深省的人生道理,斯兰说……他说,让那些无聊的人偶戏去死吧。

    赵官人很为难,这些天只好拉着辛雄一起探讨后面的剧情,其实,整个皇陵里愿意跟他探讨剧情的也就只剩辛雄了。

    眼看两个老人家走远,辛湄伸个懒腰,继续爬山坡。

    丁香花开了,樱花杏花还没有谢,到处都绚丽多彩,温暖安详。

    这是一个美丽的春季。

    辛湄在山坡上唱起小调,心爱滴哥哥哟,你怎么还不来,我等你等到花都快谢鸟。

    荒腔走板的歌声飞了老远,惊飞无数小鸟。

    唱到第四遍,坡上传来踏草的声音,辛湄躺在草地上仰高脖子眯眼看。

    两只沾满泥土的靴子一直走到身边,一个满身尘土味的人坐在了身边,摸摸她的脑袋。

    “……我回来了,别再唱。”

    再唱下去,这一片树林里的小鸟从此就不敢安家了。

    辛湄腾一下坐起来,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又警惕又狂喜地瞪着身旁风尘仆仆的男人。他一红一黑的两只眼一如既往的深邃专注,静静凝视着她。

    “陆千乔!”她大叫,一把揪住他的脸皮,左右拉。

    是他吧?没错吧?

    他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拉住她的脸皮,学她揪了一下:“辛湄。”

    下一刻,她便扑进他沾满尘土的怀里,他张开手,紧紧抱住她。

    她心上的人,终于回家了。

    —— 正文完结——

    【番外部分】

    番外一:怨偶天成的下部

    (史上最煽情、千万人落泪,赵官人倾情打造经典爱情传奇之《怨偶天成》 )

    各位姑娘,各位帅哥,各位有雄伟尖角的、有华美鳞皮的、有虹光般七彩眼珠的妖怪同仁们,很荣幸您今晚前来捧场。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废寝忘食、呕心沥血,我的《怨偶天成》下部终于顺利完成了。在此,我要特别感谢辛雄先生的倾力相助,没有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为我梳理思路,让我在绝望中触摸到了灵感神明的衣角,今天大家也看不到一个崭新的《怨偶》下部。

    另外,我还想感谢很多人,比如时常撕坏我的戏折子,令我被迫重新寻找感觉的桃果果兄弟,再比如最近强烈要求我把男女主换成熊妖和莲花j的映莲姑娘,还有每天都用刻薄的语言虐待我j神的斯兰先生,以及——整个故事灵感的来源,辛湄姑娘。

    没有你们在j神和r体上摧毁我,折磨我,今天就没有全新的《怨偶天成》!也没有一个新生的超越自我的赵官人!

    我想说的话还有很多……

    “——闭嘴啦老货!”

    一袋瓜子壳罩在赵官人脑袋上,紧跟着枇杷核、西瓜皮、茶杯、草鞋之类的纷纷砸上台,赵官人鼻青脸肿地滚到后台,台上灯笼一盏盏熄灭,眉目如画风姿绰约的人偶小湄飘然而现。

    眼前是滔滔白浪——上一部里被将军伤透心的小湄,意图跳河寻短见。

    跳河前,要先摆好姿势,甩着袖子摇摇欲坠地转两圈,再对着滔天白浪伤心欲绝地吟唱一首哀婉的情诗。

    “千乔,我在千寻之下等你——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长袖一甩,遮住倾国倾城的面容,玲珑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她跳了!(辛湄回头把瓜子壳吐出来:像这种死前絮絮叨叨一大堆,还不忘摆个姿势的女主,十有八九是死不成的。)

    千钧一发之际,天边突然传来悦耳的极乐鸟的啼鸣,金光闪烁,一个俊俏到笔墨难以形容的年轻男子腾空飞来,在半空转了一圈、再转一圈,抬手把寻短见的小湄抱个满怀,再继续陀螺似的转着落在岸边。(陆千乔捏碎了一颗核桃:谁去买的新人偶?!谁准你们把大僧侣搞得这么美貌?!)

    “姑娘,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要紧。世上没有什么伤心事,值得你寻短见。”

    大僧侣爱怜地替她拨开额上碎发,声音温柔如甜酒。

    怀里的小湄怔怔望着他天人般的容颜,小鹿乱撞,恍恍惚惚:“世上居然有如此风华绝代的男人……”

    她发呆的模样引得大僧侣邪魅一笑,低下头,鼻尖几乎对着鼻尖。

    “喜欢你看到的吗?”他问。

    (辛湄:其实他肯定长得很丑吧?所以脸上才套那么多面具,不肯面对真实的自己,自我欺骗都到这种地步了。)

    小湄被他大胆的举动惊得回过神,红着脸娇羞地奋力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大僧侣哈哈一笑,制住她乱动的身体:“我是一个潜心修行的僧侣,愿意听听你心底的伤心事。来来,跟我去车上谈谈。”

    说罢不容反抗,强行把她掳上华丽的长车。

    小湄在大僧侣半强迫半柔情的攻势下很快便吐露心事,大僧侣不由又惊又喜,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大僧侣身在的有狐一族和将军的战鬼一族世代皆有仇怨,苦于一直没有突破口,眼下将军的女人落在自己手里,绝对是天赐良机。

    大僧侣心怀叵测,待小湄百般温柔体贴,诸如亲手绾发、系衣、簪花之类的老梗也不必说,甚至有一次因为小湄生病,大夫说没治了,除非天神之血加持,大僧侣毫不犹豫割腕放了一缸血,连喝带洗澡,总算把小湄从黄泉拉回来了。(陆千乔:要看好赵官人,有朝一ri被有狐一族的人看到这部戏,他会没命的。)

    小湄逐渐沉沦在大僧侣的柔情下,恋慕将军的心终于开始摇摆。某ri,听说小湄被将军抛弃的狐仙和八卦仙人寻人而来,还带来一个让小湄肝肠寸断的消息,原来将军听从母亲安排,将于今ri迎娶某位战鬼贵族小姐——(戏台视角切换,到将军的dong房)

    喜气洋洋,一片火红的dong房内,将军正与新娘喝胶杯酒,画外音:【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母亲用小湄的xg命来卝迫,我不得不放弃最心爱的女人,娶一个陌生的战鬼。恨我吧!小湄!我宁愿你刻骨铭心的恨我,也不愿你忘记我!为了延续完美战鬼的血脉,我们不能这么自私……我的r体虽然属于一个陌生战鬼,但我的灵魂永远与你同在!】

    揭开新娘的盖头,微醺的将军眼花的发现新娘和小湄长得有几分相像。狂喜之下,推倒之,把喜服撕之剥之……烛影摇红,被翻银_浪,将军将新娘jian了一百遍啊一百遍。远方千里之外,放在小湄床头的一支桃花悄然凋零。(陆千乔:也就是说,我在这部戏里,始终保持着jian的状态?)

    视角再次切换,得知将军已经迎娶新人的小湄再度被打倒,半夜三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衣,半是诱惑半是颓废,飘飘然爬上高台,又一次转圈甩袖,准备跳楼。

    紧追其后的大僧侣再度将她救下,还因此和闻讯而来的狐仙与八卦仙人产生冲突,一时间白光乱闪,三个人在半空斗得死去活来。(辛湄:眉山大人除了被雷劈,还有点啥别的特殊本领吗?)

    大僧侣果然厉害,以一敌众,把狐仙和八卦仙人揍成破抹布,但自己也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小湄怀着复杂的心情周全地照料他,在照料与被照料的过程中,jian_情就这样产生了。

    “嫁给我,我能给你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分!忘记那个无情的将军,如果你忘不了,我会将他的头颅带来,为你残余的脆弱感情做个埋葬。”

    大僧侣紧紧握住小湄的手,许下一生的誓言。

    “我会爱你一生,不离不弃,绝不让你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