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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影业为《红云》投入了很大力度的宣传。无论是街头的海报位还是娱乐节目的邀请和发布会都动用了十足的资源。很快,b市的大街小巷都充满了《红云》的气息。

    无数的掌声和鲜花,献给了主演林一贤与向阳。一时间风云影业收到的效果超乎了想象。向阳的新经济人是个会钻营的中年人,他经验丰富,手下带起来的艺人都在业内站稳了脚跟。见到这种情状,他最开始还很高兴,可是随着向阳走红的势头愈加高涨,他发现了问题的不对。

    向阳的背后,有一只手,在慢慢把他推向制高点。

    经纪人首先想到的是风云影业,但是随着他与高层的交流,这种猜测被他否定了。炒作和宣传的手段都摆在明面儿上,不会出现预期以外的效果。

    经纪人的第二个猜想是,向阳找到了强势的靠山。这个想法很微妙,作为经济人他必须和向阳沟通,他个人的行为不能对自己有丝毫的隐瞒。但是他与向阳接触的时间并不长,如果直接过问,很容易引起向阳的反感。

    思索再三,经纪人还是决定好好问问向阳。

    向阳听完经纪人的分析,很礼貌地说这是个人的隐私。他保证这不会给公司和经纪人带来任何麻烦。经纪人听见他如此保证,也不便继续追问。

    等经纪人走后,向阳才露出不安的情绪。

    看来,姓路的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他露出一个笑容来,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不会输。

    他要和路先生抢一个先机。

    他打赌路先生不会在《红云》上院线的期间内出手。他太了解路长歌,他可舍不得他那些曾经的朋友。

    向阳的美目中闪现出不屑。既然一旦开始就不能罢手,那他就继续下去好了……

    以路先生的意思,向阳的事最好速战速决。可是他又必须尊重路长歌的意见,不伤及无辜。路先生虽然有些无奈,却能理解路长歌为什么这么想。也好,他要了结的事情就算拖到再晚也能解决。

    可是,路先生没想到的是,向阳先下手了。

    是他疏忽了向阳的身份,在他心中,戏子在有名声也只是戏子罢了,可他却忽略了戏子也有金钱,能结交权贵,能背后使绊子……

    所以当路先生受到检举洗黑钱,与调查人员喝茶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与这种人过招,也挺有意思的。若是在平时,他还有兴趣与后生较量较量,只是现在,他只想速战速决。因为,有些事,他再也瞒不住了。

    路先生决心一下,向阳的负面新闻简直是铺天盖地地飞来。而向阳被攻击的主要切入点就是《红云》的换角。“知情人士”透露,向阳携带有威胁兴致的资料进入风云影业高层办公室以商讨换角色一事,事件经过被描述得惟妙惟肖。

    一时间,有关向阳形象的舆论一反阳光、纯洁,媒体更是一呼百应,痛斥这种违规竞争的存在。作为事件的受害者萧齐,虽然公开表示对此事不知情,不予置评,却更加吸引了公众的注意。萧齐在《红云》中,风头更盛。

    向阳的经纪人对此异常恼火。他没想到自己刚刚听信了向阳的承诺,没过多久就出现了这样严重的事。他个人的负面新闻已经对整个公司产生了恶劣的影响,搞不好这个新兴一线小生是要被雪藏的。

    路先生被揭发洗钱的事不了了之。向阳与路先生的交锋以向阳落败而告终。事后向阳向路先生提出邀请,路先生拒绝了他。

    对于向阳,路先生当初便断言过,这个人飞得越高,摔得越重。

    向阳的事情了结,路先生没想到第一个与自己发火的人竟然是路长歌。看着他张牙舞爪朝自己质问的情景,路先生苦笑了一下,这种无力感和苦涩滋味,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了。

    路长歌发火的理由很简单。

    他问路先生,《天下第一刀》的票房有没有假。

    “我做过的事,从来不否认。”路先生的回复让路长歌对他彻底失望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一直抗拒路先生了,不仅因为当年他抛弃了自己母子。更因为有这样一位父亲,你根本就让任何一件事彻底成功。

    他的房子是他爸帮忙买的。

    他的奖是他爸帮忙要来的。

    他的电影票房是他爸作假做出来的。

    路长歌看不见眼前的路先生,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前方,“你真叫我恶心。”

    这句话路先生以前也听到过。可是无论哪个人说都没路长歌说出来有分量,压得他喘不过气,压得他心在胸腔里翻了个跟头,整个人栽在了地上。

    路长歌侧耳听着房间里家具碰撞的声音,半响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星期后,路先生的医生再也隐瞒不住路先生急剧恶化的病情。他对路夫人和路长歌表示遗憾,他已经尽力控制癌细胞的扩散了,他和路先生合力奋斗了一年有余,最终还是不能创造医学界的神话。

    路夫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没有哭,她只是将房间整理好,然后把路先生接回家修养。

    路先生罹患癌症,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扩散开来,路家的访客再次缤纷不绝。可如同上次对路长歌探病一样,路夫人感觉不到任何诚意,绝大多数的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让人心寒。

    病榻上的路先生下令闭门谢客,随后请律师修改了他在一年前拿到诊断书之后立下的遗嘱。出乎所有人意料,路先生把全部家当留给了路夫人,她若改嫁可以将这些家产全部带走。这样一来,所有人心目中的继承人路长歌没有拿到一分钱。虽然他是路夫人的儿子,可他对这些财产不具备支配权,他动用这些钱的唯一方法就是向母亲索取。

    路先生在弥留之际将路长歌叫道病床前。

    “不留给你,不是气你。而是我对你做的,唯一一件对的事了。我曾经以为,是狮子永远都是吃肉的,所以把你当成了和我一样的人。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你除了性子像我以外,再没有和我相同的地方了。”

    路长歌的手被路先生握在手里,他一点都没听进去路先生的话。

    他所感受到的,只有震惊。

    因为没有视力,所以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手里的那只大手,骨骼是多么分明。他不禁用手去摸那只胳膊,竟是瘦骨嶙峋。

    他印象中,两个月前路先生还是健康的,原来癌症真得可以以这么快的速度摧毁一个人。

    路长歌不知不觉地苦了一场。在放开路先生手的瞬间,他喊了一声“爸”。

    路先生对路长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成祥的父母,不是因为我。以后他回来,你帮我告诉他。还有,你们俩,不合适。”

    宁友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在路先生去世两天后。

    王柏川气喘嘘嘘地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嫦娥的父亲去世了。

    那一刻,宁友川有一种冲动,想去看看路长歌,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至少还有我。

    可是这样想的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格。

    路先生去世三天后下葬,葬礼低调而简单。路先生的财产全部给了路夫人,这使得他的那些远亲无人参加葬礼。送他进入路家墓地的,只有路夫人母子,主治医生,法律顾问,和他生前的几个得力助手。

    医生临走前路长歌问了他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路先生最后的病情急速恶化,是不是因为情绪的波动。

    医生没有回答,实际上这个问题路长歌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第二个问题是,路长歌脑子里的血块,通过开颅手术治愈的可能性有多大。

    关于这个问题,医生答应帮他联系一位经验颇深的脑壳大夫,让他们进一步商讨。

    路家请的阴阳先生最后念了一段孝子辞,路长歌听着棺椁移动的声音,突然仰天长啸了一声,“爸——”

    他和他,这一辈子的父子做得太失败。

    路长歌眼睛看不到,所以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葬礼现场像他一样悲伤的,除了路夫人,还有一个人。

    成祥站在一根柱子的后面,看着灵堂上的黑白照片,内心里的伤痛再也掩盖不住。

    那个人,他曾经爱过,后来又恨之入骨。

    现在,他成为坛子中的一捧白骨,仿佛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成翔看了一眼跪在灵堂中央的路长歌,抑制住了过去看他的冲动。他转过身,带着耗子离开了现场。那是他有生之年,最后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

    路先生去世后的两个月,著名男演员向阳被诊断罹患忧郁症,暂退影坛。有人称这是风云对向阳的雪藏,因为他牵扯了某位重量级导演的私生活,还与得罪了某位权贵……

    同一时间,路长歌接受了开颅手术,在百分之五十的成功概率下,他幸运地提前复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我会努力把所有的伏线都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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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终章

    时光荏苒。路先生辞世一年,路夫人从事公益事业,路长歌也搬回到自己那套小复式生活。在这一年里,他又创作出三部话剧,都受到了业内专家的好评。他与宁友川也在公共场合见过几次面,还在一次电影节上合照过一次。

    两个人相逢都是客客气气,谁都没多说一句话,或是走近一步距离。

    路长歌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宁友川生命中一个匆匆的过客,而宁友川于自己,也是亦然。

    这期间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路长歌拜了郑永平为师。在他弄砸的那次金梅奖上,郑永平的作品获得了最佳编剧奖。如果他如以往那样年少轻狂,恃才傲物的话,他会认为这是机遇、机缘等等诸多因素造成的结果。但是当他经历过这些事,真正沉下心来去看那些作品,他领悟到了什么是生涩什么是成熟。

    所以他一次次去拜访郑永平,两个人虽以忘年交相称,实则已经是师生了。

    路长歌仿佛回到了念书的时候,潜心创作,认真生活,和母亲好好相处,偶尔怀念一下路先生。

    不过这份平静的生活没有持续太久,最终还是被打破了。

    在莺飞草长的春季,关于路长歌剽窃抄袭请枪手代笔的流言四起。而掀起这些留言的人,是路长歌的助理,秦怡。

    路长歌之前眼睛看不见,所以很容易忽略身边的细节。他不知道秦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或者说秦怡是不是一开始就抱着那样的心思。他甚至是过了许久,接到一个记者的电话之后,才知道秦怡出面指控自己剽窃了他的作品《绝世孤独》。

    秦怡指出,路长歌在失明期间与自己讨论话剧创作,听了自己成形的作品《绝世孤独》。路长歌将这部话剧署上自己的署名交给发行商,自己被当做了枪手。

    一时间,舆论哗然。

    路长歌主笔的电影正在宣传期,这个新闻无论对电影还是对路长歌都有着不浅的负面影响。群众要求路长歌对此做出解释,路长歌却拿不出一点证据证明秦怡的话是假的。

    当初他处于失明阶段,一切创作都由口述完成。

    统稿用的是秦怡的电脑,打印成册也是由秦怡交给孙老师审阅。

    这根本就是论不清的,真相只有他和秦怡两个人清楚,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秦怡的舆论压力也不小,但是对他来说,已经是孤注一掷了。这是他上位的最好机会,也有可能是唯一机会。

    他要一举成功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根本不可能退缩。因此他打电话给向阳,寻求他的帮助。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官司我肯定是打不赢的,我认为师兄也不会走法律这条路,以他的性格,大概会不理睬。他声名受损,你达到你的目的后,我希望你可以兑现当初的承诺。”

    电话另一边的向阳声音冷冰冰的,“你放心。我知道了。”

    面对媒体的轰炸,路长歌一直没有站出来解释自己。